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青小麦做的美食碾转,老一辈人的记忆 [复制链接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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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豫中平原的乡间,流传着“楝花开,吃烧麦;楝花转,吃碾转”“麦梢黄,碾转香”等乡谚。

楝花大开之时,一地小麦由青变黄,此时离开镰割麦也就是十天半月,正是割新麦吃碾转的最佳时节。

对于盛产小麦的河南来说,这儿的人对于“碾转”则更有着一种特殊的乡野情怀。碾转是中原地区流传的一种古老面食,也是一道富有民间特色的时令小吃,直接用新鲜的青麦粒加工而成,浸透着缕缕麦香,凝结着民间智慧,堪为中原面食文化中的“原生态”。

一年中能够制作碾转的时间屈指可数,也就是麦熟前的几天。碾转的食材可以是大麦,也可是小麦,但是必须选那些刚刚灌完桨又没有干透,麦粒青而饱满且有一定硬度的麦子。

在民间,制作碾转的传统技艺代代相传,经久不衰,其要领并不难掌握,关键是工序繁琐且劳神费力。乡谚说“碾转好吃真难做,一碗碾转汗湿襟”,此话一点不虚,大清早下地把将熟未熟的青麦割下来打成捆背回家后,还要经过脱粒、去糠、翻炒、脱皮等多道工序,然后用石磨将炒熟阴干的麦仁碾压三遍,才最终制成色泽青碧寸长弯曲的碾转,闻之缕缕麦香扑鼻,食之劲道耐嚼爽口。因此种吃食由石磨碾压而成,故而农人们称其为“碾转”。

磨好的“碾转”麦梢发黄的麦田

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末,当时农村已经实行分田到户,打下的粮食勉强能够填饱肚子。记忆中,每到苦楝开花的暮春时节,每次我一闹饭或者不听话,奶奶总是给我许诺说,刚啊,听话,等麦子熟了奶奶给你做碾转吃。

虽然当时碾转已不是农人救荒果腹之物,但清爽可口的美味碾转对我仍然具有很大的诱惑,足以让我对奶奶吩咐的每件事都百依百顺。在焦灼难耐的期盼中,终于盼到了农历四月初的麦黄时节。

乡间有句谚语:“过了小满十八天,青黄都干。”意思是说小满节气过后第18天,麦子就不再长了,熟不熟都得收割。

记忆中的一个大清早,奶奶喊住我说,咱去地里割捆麦子做碾转吧。闻听此言,我欣喜若狂。做碾转对麦子要求极其严格,太嫩了浆水尚未凝固,太老了麦粒就会发硬。地里的麦子灌足浆后七八成熟,麦粒绿而饱满且有一定硬度的麦子,做碾转最好不过。

奶奶手执镰刀走进麦田,先是拽几穗麦子比较一番,而后挑选了一片,弯腰割起来。我跟在奶奶身后,将割下的麦子拢成一堆。割完了,奶奶直起腰用麻绳将麦子捆成两捆,她背大捆,我背小捆。

回到家,奶奶把大黑锅搁到了锅台上,让我从门外抱些干柴,填到灶膛里生火,奶奶则把麦子分成一束束的小把,将麦穗对齐后,放在搓衣板上反复揉搓,簌簌的麦粒纷纷落入簸箩里。待麦籽脱落干净了,奶奶将其倒入簸箕内簸了簸,然后放入大黑锅中开始翻炒。

搓麦穗

火在锅下烧得很旺,奶奶拿起葫芦瓢从水缸里舀了半瓢水,泼洒到挤挤扛扛的麦粒上,用木铲子用力地搅拌着。当然,加水的多少,凭着奶奶的经验,也取决于麦籽的成熟程度,过嫩加水少,过老则多加水。

我不停地填着木柴,灶膛内的火熊熊燃烧着,奶奶寸步不离地守在锅台旁,隔上一会儿就要用铲子搅拌一番,生怕火大把麦籽炒焦了。

大黑锅周围滋滋窜出诱人的香气,一个多小时后,奶奶揭开了锅盖,抓了一小把麦粒放在手心里搓了搓,炒熟的麦籽已经完全离皮了,两个手掌轻轻对搓,麦芒和麦壳就掉了。

奶奶叮嘱我“把火灭了吧”,转身将麦粒一瓢瓢舀到簸箩里。此时我早已是急不可耐了,顾不上烧手,从簸箩里抓起一把麦粒就往嘴里填,奶奶在一旁提醒道,吹吹再吃,别让麦芒卡着。院子里微风轻抚,簸箩里的麦籽很快就变凉了,奶奶用手揉搓几遍后,端起簸箕把麦芒和麦壳簸得干干净净。

开始上磨了,奶奶端着一簸箕拾掇干净的麦粒,走到了门外的石磨旁。早在几天前,爷爷就挑了几桶水,把平时难得一用的石磨涮洗得一尘不染。

磨碾转和磨面不同,需要对石磨进行一些细微调试。爷爷习惯性地在手心里吐了一口唾沫,双手紧紧抓住石磨的上扇,缓缓掀起,奶奶伸手将一枚铜钱垫在磨脐上,随即爷爷又将磨扇归位放好。

多年之后,长大成人的我仍然对当年爷爷的这一妙招佩服不已,一枚小小的圆形方孔铜钱,虽然只是让上下磨扇之间增加了一些间距,却能够让这个庞大沉重的古老石器变得温顺听话,粮食放进去原本应该磨出面粉,如今却神奇地磨出了条状的碾转。

磨“碾转”众人排队磨“”碾转

更巧妙的玄机还在后面,就连碾转的粗细爷爷也可自行掌握,在磨眼里插入一根筷子或者高粱莛儿,便可磨出细溜溜的碾转来。

奶奶将簸箕端上磨顶,把麦籽填满了磨眼,我和几个玩伴双手抓住磨杠,推的推,拉的拉,石磨便缓缓转动起来。

好在两个磨盘之间垫着一枚铜钱,推拉起来较之磨面轻松多了,即便如此,一圈圈推下来还是让我们几个半大孩子累得气喘吁吁,汗珠流水般从脸上淌下来。不过,一想到马上就可以吃到清香爽口的碾转,大家浑身的疲惫和劳累顿时烟消云散了。

奶奶告诉我,磨碾转不能懒省事,磨上三遍吃起来才出味。等新鲜麦粒磨到第三遍时,随着磨盘的转动,一堆毛线头或小虫子形状的细条条,接连不断地从磨缝里钻涌出来,软软的、黏黏的,长一两寸,看上去晶莹剔透,绿中透黄,散发着新麦的清香。

我和几个伙伴嘻嘻哈哈笑着,一人抓了一把碾转,坐在地上狼吞虎咽地吃着,饥不择食地喃着,真叫一个酣畅淋漓大快朵颐。刚做出来的碾转鲜嫩柔韧,透着麦子的原香,无需添加任何调味品,嗅一下麦香扑鼻,吃一口唇齿生香,胜似人间所有的珍馐美味。

我喃足吃够了,奶奶也把磨盘里里外外扫净了。接下来,奶奶开始配制浇拌碾转的调料。在乡间,这种提味儿的调料俗称调活儿,制作起来并不复杂,用新蒜在蒜臼里捣些蒜汁儿,喜欢吃辣的可以加些干辣椒一起捣碎,抓一把盐,淋点小磨香油,倒一点醋,顿时满屋子都氤氲着调活儿的清香芬芳,滋味悠长。

吃的时候,一人扒上一碗碾转,用勺子舀些调活儿浇在上面,吃起来很是过瘾。新鲜的碾转带着天然的麦香,不粘牙,有韧劲,清爽爽,甜津津,香喷喷,是一道难得的农家美味。碾转的吃法很多,可以炒着吃,也可凉拌吃,还可以用碾转烧汤,放些葱花、香菜,色香味俱全,喝起来清香怡人,满口生津。不过,但凡世间万物都有两面性,利弊相连,碾转亦是如此。碾转不易消化,吃多了就想喝水,一喝水就胀肚,容易撑破肠胃。

听爷爷说,饥馑年代有一位村人连续三天颗米未进,后来从别人家讨要了一碗碾转,一口气全部吃了下去,半夜里发渴,咕咕咚咚喝了两瓢凉水,后来膨胀的碾转在肚子里翻江倒海,居然活活撑死了。就在他死后第二天,救济粮下来了。

青黄不接的饥荒年月,春天似乎格外长,也实在难熬,食不果腹的穷人肚子饿,急盼救命粮,等不及新麦成熟就割下一些青麦,做顿碾转,聊以充饥,然后磨镰上阵,虎口夺粮,大干一场。

食不果腹的荒年,一碗弥足珍贵的碾转弥补了青黄不接的粮食短缺;衣食无忧的丰年,碾转摇身一变成为农人尝新的美味鲜物。在乡间,小满前后吃碾转很是风行,村妇们?着竹篮装着碾转走亲访友,上学的孩童们书包里带着碾转当零食。在豫中平原的乡村,麦收前夕流传着出嫁女儿回娘家的风俗,正如乡谚中所说“杏儿黄,麦儿黄,出嫁闺女看爹娘”“麦梢黄,女看娘”。

在我的记忆中,麦黄时节,出嫁的闺女无论出嫁时间长短,只要爹娘还健在,都要回娘家看一看。过去,麦收前正是青黄不接的时节,各家各户的口粮供给成为老大难问题。父母家中的粮食够不够吃,身体状况如何,麦子长势咋样,无不是出嫁女儿牵肠挂肚的事。而回娘家看望父母,不管家境贫富,一篮碾转都是孝敬父母的必备礼品。

村妇们提着亲手制作的碾转回到娘家,和父母欢聚一堂,聊聊天,尝尝新,清香鲜美的碾转传递着浓浓的亲情,表达着一家人喜迎丰收的欢喜。新鲜的碾转不易保存,甚至不能隔夜,隔夜就发酸。于是,勤劳智慧的村妇们便想出了一个办法,将吃不完的碾转放在阳光下晒干,然后放入竹篮里悬挂到梁上,保存大半年都不发霉。等到秋冬季节想一饱口福时,取出干碾转上笼蒸热,吃起来清香依然,滋味不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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